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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專訪】群山之島──李佳珊 進入溪谷,你只能忠於你自己

有著「臺灣溪降一姊」稱號、並且是共同發現中央山脈心臟地帶「嘆息灣」的成員之一,後來從歐洲引進國際溪降系統化教育、培育許多臺灣溪谷玩家,整合臺灣的溪谷資源、並開發出臺灣大自然的「溪谷學校」,為推廣溪谷運動貢獻一份心力。她是《群山之島與不去會死的他們》第二季主角──李佳珊。

那些真正被溪谷招喚過去的人,
其實都在第一次見到溪谷時就已經對它產生感覺。

 

一路報導編輯(以下簡稱「一路」):請問是什麼原因讓您決定將自己的全部投入溪谷探索領域?

 

李佳珊:我從大學加入登山社就開始我的瘋狂爬山時期。我大一下第一次接觸溯溪,但因為當時這項運動還不是主流,所以我到底有多喜歡這項運動,並沒有想得特別清楚;後來接觸中級山探勘,也走入更多臺灣深處的溪谷地帶,大概到升上大四、累積更多行程經驗之後,我才確認自己最喜歡的戶外運動就是溯溪。我認為,那些真正被溪谷招喚過去的人,其實都在第一次見到溪谷時就已經對它產生感覺,只不過需要時間慢慢聚焦,最後確定自己的定位是在哪個領域。

 

溪谷環境屬於相對封閉,溪谷運動就有點類似密室逃脫,因此當你在溪谷裡,你的空間、時間和精神都會受到壓縮,而從密室向外 escape(逃出。編註:這些英文單辭常用作溪谷運動時的專業術語)、解壓縮的過程一直都讓我感到深深著迷,或許也因為這樣,讓我對溪谷探索的胃口變得越來越大。

 

圖/公共電視/攝影 高啟舜

 

當你身在溪谷,你的思考方式會與登山、攀岩運動產生很大的不同,你必須在極短時間內解決許多問題,除了具備登山的能力之外,你必須懂得路徑判斷、並且習慣於未知,你必須具備攀岩知識、讀水技巧,同時也需要感受時間的變化、身體浸入水中的溫差,以及時時關注每一條逃出溪谷的路徑,換句話說,你的感官會隨著你進到溪谷之後全部開啟,你會強烈地感受到生命掌握在自己手上,你必須倚靠自己的本能來生存,同時你隊友的生命也會與自己所做的每項決定產生聯繫,這些就會讓人在溪谷中產生一種強烈的存在感。

 

我覺得有趣的是,溪谷環境是經過非常長時間的沉積和切割,可是當你在這個環境裡面,你所擁有的、或必須做出決定事情的時候都只是一個瞬間,這種反差跟登山或攀岩很不一樣,它讓我感覺非常迷人。

 

而當自己每次從溪谷完成一條路線後平安歸來,都會感覺自己像是一個倖存者,因為我認為從事戶外運動時必定會發生意外,是你的所作所為、求生本能和風險控管的能力讓你可以降低意外發生的機率。所以從事溪谷運動的原則其實很簡單,就是你必須努力讓自己活著;但它也很複雜,因為你必須同時具備所有的能力和知識,才能應對溪谷裡每一個挑戰。

 

溯溪沒有辦法到的地方,溪降可以解決;
而溪降辦不到的事,溯溪可以讓你得到其中的樂趣。

 

一路:關於溯溪與溪降,兩者之間的程度與意義有哪些不同?

 

李佳珊:溯溪(Sawanobori)和溪降(Canyoning)是不同的運動,溯溪的主體是繩索及攀登;溪降的主體是水流及讀水。你在溯登瀑布時,你會在路線上看到一條路的難度;而溪降在看水流時也會在水流中看見難度,可能哪裡有 whitewater(急流)、Hydraulic(翻滾流)、siphon(水洞)或 undercut(瞬間被吸到岩壁底層),就會決定溪降時的難易程度。

 

這兩者的行進思維與介質完全不同,但如果你能夠融合兩種運動的精髓,你在溪谷中就能得到完全的自由:溯溪沒有辦法到的地方,溪降可以解決;而溪降辦不到的事,溯溪可以讓你得到其中的樂趣。

 

圖/公共電視/攝影 Katie Chen

 

一路:從事溪降運動時,要如何進行風險評估?

 

李佳珊:在溯溪的時候,你必須先游過深潭,然後才開始攀登瀑布,如果游過深潭時發覺有危險,確保者再把人拉回來就不會有事,所以溯溪真正產生的風險是你在攀爬瀑布時,從瀑布掉下來產生的碰撞,它可能會讓人摔入深潭後失去意識、溺水,或是攀登過程中遭落石襲擊。而溪降則是從瀑布頂端下來,當你在溪降過程才看見底下有一個深潭時,通常已經來不及回頭、爬不回瀑布,所以在溪降之前,攻擊手(編註:隊伍中的先鋒)必須先視察瀑布底下的情況,因此這兩種運動的風險和壓力是截然不同。

 

從事溪降運動進行風險評估,第一,就是看隊伍結構是不是能夠應付所有在溪谷裡的風險;第二,最重要的就是讀水能力。當你完成 approach(接近。編註:指抵達目的地之前的路線)後,一旦你進到溪谷、在水中讀錯路,你就可能被困在某個水流裡面,而它是不可回復性的,因此就有可能會造成生命危險。

 

溪降有點像是在 kayaking(激流獨木舟),當你要進到危險地形,如果發現旁邊無法戒護或救援的話,那你就不應該下這條瀑布。因為一旦失手,很多時候根本來不及援救,或者要重新設置安全的援救點,不過這就取決於攻擊手判斷值不值得去賭,但真正的作業原則是不會去試你無法判斷的東西。所以大眾會有一種迷思,以為溪降就是看到瀑布就下去,其實不是,我們都會想盡辦法看見瀑布底下的環境、考量許多細則之後,才會決定是否下瀑布。

 

一路:溪降在臺灣仍屬少數群體、資訊量稀少的活動,請問您從事溪降這些年來是否遇過任何挑戰?

 

李佳珊:一開始遇到的問題是資源稀缺,許多時候都得靠想像、自行摸索過程;後來我出國去學溪降運動,由於那時候我已經溯溪到一定程度,認為自己對溪谷很熟悉,所以心態上會覺得溪降並不是什麼困難運動。但我後來發現,我所具備的溯溪知識跟能力,其實才是阻礙我學習溪降的最大門檻,當你帶著這種想法去學習一項新技能,它就會完全阻礙你的學習。我後來花了兩個月的時間把自己歸零,把所有的溯溪知識跟認為理所當然的東西全部拋掉,這時候我才開始裝得下溪降的知識。

 

圖/公共電視/攝影 Katie Chen

 

從溯溪跨到溪降,我認為是一個同時跨領域和跨文化的過程。假如從溯溪到溪降都能夠從零開始、深入它的脈絡思維,甚至從外表裝扮和裝備開始模仿擬態,你的心態其實就已經帶著自己跨出一大步。技術能力只要多練習就沒問題,所以最困難的就是心態願不願意去改變而已。

 

除非你價值觀改變,你才會覺得現在在做的事情是孤獨的;
但如果價值觀不變的話,你一定會找到跟你價值觀相同的人。

 

一路:在拍攝《群山之島》時,您曾被問到「找到溪降夥伴的三要件」,當時您的回答反映出溪降夥伴的稀少與困難度。請問您後來如何解決這種問題?

 

李佳珊:我過去十年大部分的隊友都是外國人,但事實上在從事溪降運動的過程中,我一直都有在尋找臺灣隊友,並不是說我刻意排擠臺灣人,而是因為你真的很難在臺灣找到第二個「李佳珊」,但在其他國家很容易就可以找到和我一樣的人,所以我把這群「李佳珊」約起來,我覺得會比在國內找其他隊友還要更快、更容易。

 

我後來從國外導入溪降知識與系統化教育課程,老實說,最初的念頭只是為了消除我找不到隊友的寂寞感。(笑)

 

當你本身擁有國外取得的技術,在國內要如何去解決資訊落差?最終方法還是得讓知識落地。對我來說,推廣溪降運動最重要的方式是「雙向進行」,一個是以系統化的教育快速獲取知識,另一個是打造出人人都可以自學的環境。而如果在這樣的自學環境裡,可以為溪谷路線制定出分級制度,就好比戶外攀岩場的 guidebook 一樣,讓它擁有一個普世通用、可以客觀依循的標準,就能夠清楚定位出臺灣溪谷的價值,並讓臺灣以外的人可以更有效地認識臺灣的溪谷,也讓從事溪谷運動的人可以知道自己的程度到哪裡。

 

當然你會發現,知識落地的過程會需要人們的習慣跟社群的建構,經過 10 多年來,我也結識許多臺灣隊友,然而當每個人經歷不同的人生階段,就可能會選擇退出或繼續參與。但是當你找到跟你價值觀、人生選擇順位相近的人時,你就不會感到寂寞。除非你價值觀改變,你才會覺得現在在做的事情是孤獨的;但如果價值觀不變的話,你一定會找到跟你價值觀相同的人。

 

圖/公共電視/攝影 Katie Chen

 

圖/公共電視/攝影 Katie Chen

 

一路:臺灣當屬一座年輕島嶼,激烈的地質運動造就了許多高山和峽谷。在這樣的條件之下,是否代表臺灣適合去發展溪谷運動?

 

李佳珊:從國際上來看,臺灣溪谷的優勢,其實並非強在某一條溪谷,而是我們的綜合評比分數非常高。首先,溯溪從日本傳進臺灣,已經在臺灣發展 30 多年的歷史,而溪降屬於西方運動,這兩者現在在臺灣已經結合發展得非常好;再加上,臺灣擁有豐富的原住民文化、一年四季都適合溪谷運動的氣候,以及交通便利性等因素,綜合來看,臺灣便成為亞洲最適合發展溪谷運動的海島國家。

 

目前臺灣的溪谷路線已經被許多群人緩慢地開發、整理出來,從 14 天的長天數行程,到 3 至 4 天的溪谷路線通通都有。就我自己而言,我比較喜歡開發中、高階溪谷路線,但初階路線其實才是作為一項運動發展的基礎,所以我的作法就是去開發「願意去開發初階溪谷路線的人」。我們的課程經過四屆下來,大概已累計 40 名學生、並且散布在全臺各地,它也等於是為臺灣溪谷環境建構出一個安全網。在所有人的共同努力之下,目前短天數的溪谷路線業已產出一定的數量,更代表臺灣已經打造出一個非常好的學習教室。

 

我深深相信,當戶外運動可以成功商業化的時候,就表示它能夠符合國際標準,就可以幫助下一代的就業機會,或是讓他們從事這些職業時受到的阻力變得較小。比如在我們上一代,如果有人想要當登山嚮導,可能就會受到異樣眼光看待,但是現在這種情況已經全然不同,所以我會覺得當它已經可以商業化或出現商業化的要求時,除了有利於外面的人進來、裡面的人出去,其實還包括讓裡面的人可以好好生存,也代表這個運動已經達成真正的落地。

 

我在這條路上,的確有時候會感覺比較少人一起走,很多資源都必須靠自己去找,但同時也會遇到很多同行者、或願意幫助我的人,而我其實沒辦法一一回饋給這些幫助過我的對象,所以我就把自己能做的事情回饋到臺灣這塊土地上。我不認為在我這一代可以享受到這些成果,但我認為它可以為下個世代建構出更好的戶外環境,這樣就讓我感到很滿意了。

 

延伸閱讀|【專訪】群山之島──呂忠翰 打開臺灣探險教育的想像

 

撰文/吳柏樺
責任編輯/OT 編輯部
圖片來源/公共電視
攝影/Katie Chen、高啟舜
*本著作權屬一路報導,侵害必究;未經許可不得任意轉載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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